小故事四則

1.廁格
三樓男廁有一株大巖桐。
嬌嫩的花瓣似給署紅色顏料染上的，比起大紅色，多了似若有似無的曖昧。

他，總是趁無人注意的時候，潛進第四個的廁間。無他，只是在緊繃的縫隙中找一個可以讓自己藏匿的空間。在偌大的辦公室裡，廁所時最好的選擇。

坐在馬桶上，邊數著大巖桐的花瓣，邊細聽隔間的聲響。

拉拉鍊、撒尿、解放後的一聲嘆息、交談、洗手……

將一切的聲音都納入耳中。

噓……

沒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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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幻象

倘若，這就是所謂的真實，我想我似乎是看見了。

那無關自我意識的世界所顯示的現象。

不是幻覺，他說。

我想我是知道的，起碼像個瘋子般的人不是他。

所以這個時間裡出現的種種皆非現實嗎？

他不確定地看著熟睡了的你。

茶几上的咖啡，冷冷地道除了我們的心不在焉，也許，我們只是很專注地，非常專注於與大腦的交涉、談判。那種，你管它叫“與自我對話”的對話？

他微微地牽扯了自己右頰的肌肉，有點兒泛黃的牙齒嘗試說出完整的句子。

哦，我是知道的，每當他露出這個表情或者這個動作的時候，究竟意味著什麼。

所以我只是靜靜地在等待著，等待他下一個動作。

如果，你不是睡著了，我想你也會像我一樣，無意識地抿著嘴唇，偶爾用舌頭舔舔乾裂的唇瓣。並且耐心地等候著，就好像冬天裡的餓狼，你只能用盡全身的精力去忍耐，去與你快要崩潰的精神以及滿溢的慾望抗爭。

這不是誰與誰的戰爭，而是屬於自己與自己的一種拉鋸戰，也許你會因為自己稍微佔上風而沾沾自喜，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，那只是一個類似沙漠中的海市蜃樓。與自我抗爭比與世上任何強人抗爭更為艱難。這就是上天與人類的第二個遊戲。

你翻了個身，繼續沉浸在夢裡。

我端起冷卻的咖啡，偷偷地觀察，那個觀察著快瘋掉的我的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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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 虎

季候風帶來了連陣綿細的雨，像蛋糕師傅篩麵粉，沙沙沙……沙沙沙……

篩下來的透明，折射著繽紛的光線，一閃一閃，如天空的碎片，滲入行人的衣服、頭髮、皮膚、骨肉、血液、細胞、靈魂。

虎走在街上，愉悅地用爪子收集碎片，觀看碎片裡的世界。

碎片融入隱藏在黑色雨衣底下的毛髮，它打了個冷顫，握緊手上的雨傘。

天冷，該回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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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. 姦

一股酸氣直衝胸口。他暗暗使力壓緊越跳越緩慢的心臟，那顆曾是鮮紅活潑的火團，此刻被觸目所及的景象，一點一滴侵蝕。像一隻在海中被石油纏著雙腳的鷗，越是掙扎，石油就越往身上沾。

最後，迎面而來的會是什麼？被扔進抽屜深處的舊情信的無奈？還是火柴投入汽油中的激狂？現在，他已想不了那麼多。因為那曾經 絞纏在自己腰身上的白皙雙腿、那雙在高潮時會隨著狂喜一同擺動的雙腳，正纏在那個把他帶到這個世界的人身上。

這算什麼？

肥水不落別人田？

要進還是出？

閉上雙眼，他陷入無盡掙扎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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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：

很久很久以前的小故事，在報館無聊時寫下的東西。

稍微改一下，放在這裡。

作為記錄。